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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杰在床边坐下,拨开朱梓额前的头发,灯光下的两只眼睛红红的,“怎麽哭了?”
“睡不著。”朱梓拍了拍床,“两个人睡的时候嫌床小,现在少了个人怎麽变得这麽空旷,空得让人睡不著,空得让人想哭。”
楚杰抬手抹去了朱梓眼角溢出的泪水,谁知道越抹越多,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无息地从朱梓眼里跌落出来,“吧嗒”“吧嗒”滴在楚杰手上,烫得楚杰手一缩,小小的泪珠立即挥发掉,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楚杰的心一阵阵地抽疼,掀开被子躺在朱梓左侧,“现在不空了吧。”
朱梓抓住楚杰的手,用力的地点了点头。
楚杰关上台灯,“睡吧。”
朱梓听话地阖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朱梓呼吸均匀,楚杰才赶紧偷跑下床。
身边一空,朱梓瞬间醒来,死死地抓住楚杰的衣角不放,“你也要走了?”
“我……”楚杰脸涨地通红,可惜朱梓看不到。楚杰扯不回自己的衣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你再不让我去卫生间,我就要尿床了!”
闻言,朱梓一怔,松开手,楚杰飞速奔向主卧的卫生间。
水声响起,楚杰如释重负吁了口气。朱梓听後不由自主地笑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同伴,不是麽?

这是朱梓从医院回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楚杰的体温很高,在寒冷的冬季,朱梓挨著他睡,就像抱著个一个小火炉,让人丢不开手。如果不是楼下恼人的门铃声,朱梓还会抱著他的小火炉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好在门铃声没有吵醒楚杰,只是让他翻了个身。朱梓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披上厚厚的睡衣,挂著骨折的手臂下楼开门。
门刚打开半边,就听站在门口的路放问:“怎麽出院了?”
朱梓探出头往後看,何仲亭牵著何方站在路放身後。何仲亭见他出来,向他点了点头,何方睁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朱梓突然羡慕起这一家三口来。虽说路放和何仲亭都是男人,何方是何仲亭跟前妻生的,但他们能生活在一起,团团圆圆、和和睦睦,这样不就够了麽?生活本身就是个简单体,金钱、地位、荣誉,那些看似真实的东西都是虚的,反而那些我们看不见、摸不到的感情才让人有一种活著的真实感。
“只是骨折而已,在家休养一样。”
路放见朱梓无论是说话时的动作表情都和以前一样,估计朱梓已经接受了丧失妻子的事实,并且正在恢复中。
朱梓见路放想要进来,赶忙制止,“别进去了,家里乱。”
不是朱梓不想让路放进来,只是家里还有一号人,他不知道怎麽去和朋友解释楚杰会在这里。如果实话实说,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害怕孤单,说自己还没有适应没有小婕的生活,才找了这麽一号人来,路放势必会担心他。而朱梓不想给朋友添麻烦,丧妻之痛他想自己承担。
路放觉得朱梓有些古怪,他盯著朱梓多看了一会儿,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儿门道来,可是一无所获。路放把目光从朱梓脸上移走,他看见朱梓身後有人站著,只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孔。谁都有秘密,路放不想过问太多,便说:“那好,最近你就在家多休息休息,等去了石膏再去上班,如果石膏去了还不想上,我就给你放假。”
朱梓开玩笑地说:“我能申请带薪休假麽?我可不想没钱饿肚子。”
“当然可以。”路放安慰性地拍了拍朱梓的肩膀,“过去的就过去了,早点恢复过来吧,文婕喜欢的是那个温柔开朗的朱梓。”
“嗯。”朱梓笑著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单手捂住脸,泪水止不住的从指间的缝隙流了出来。
拄著拐杖从楼梯口走到朱梓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朱梓抬头看他,“我不想哭。”
楚杰点点头。
“可是……”朱梓顿住,他不知道怎麽往下说,怎麽去跟楚杰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楚杰站久了腿就会发酸,可是他没有拉著朱梓去沙发或是椅子上坐下,只是调整了下姿势,面对面地看著朱梓,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帮他擦掉眼泪,“我知道你还没有从妻子的死中挣扎出来,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我相信你妻子也不希望你一直缅怀过去,你要好好地活著、努力活著,为了逝去的她活著,把她没有经历的全部为她补齐。”
朱梓托著右手靠在门板上认真地听楚杰说话,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死去的妻子。白天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生活,有说有笑,到了晚上,黑暗的房间、空旷的大床让他想逃避都逃不开。他不是不想睡,是压根睡不著。骨折的手臂在夜间麻痹或疼痛,那种痛苦解除不掉,一遍遍地提醒著他,与他生活了八年之久的妻子在同一场车祸中先他而去了。
楚杰看穿了朱梓的心理,於是问他,“你知道人世间把死去的人与活著的人分开为的是什麽?”
朱梓不解地摇头。
“活著的人是在替死去的人生活,活著的人的今天就是死去的人所期盼的明天。分开彼此的只是死去的人对活著的人的期望,期望他们活得更好。也许我们不知道生命对每个人意味著什麽,但是我们在生命的旅程中赋予了它意义。一个生命的离开不代表意义的逝去,这是每个人都要走到的终点,只是这终点的距离远近不同罢了。幸存的人要更好的去利用生命,生命之中重要的东西何其之多,我们不知道这重要的东西何时到来,所以更不能放它们从眼皮底下溜走。也许有一天你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时你回想以前,种种开心的回忆都会浮现在脑海里,你活得潇洒、活得痛快,你把死去的人的那一份也活了过来,这时即将要离开的你才会没有遗憾。”
朱梓孤寂一笑,“我一个人活给谁看?活得再好,也无人知晓。”
“我呀!我不正陪著你麽?我打算以後都在你这里蹭吃蹭喝,除非你撵我走,要不我就赖定你了!”楚杰耸了下右边肩膀,“来,作为房租这里免费借你用用,今天允许你最後一次哭,以後你要再哭我就……我就打你屁股!”
这是哪门子的威胁?别人听了肯定会一阵嗤笑,可朱梓听後心中一暖,微微地提起了嘴角。
面前的这个人说他会一直陪著自己,除了幸运还有什麽可感叹?朱梓用那只健康的手紧紧地环住楚杰,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贴著他的肩头,提著的嘴角也放了下来。
楚杰无声地环住他,过了一会儿肩头有股湿意,断断续续的哭声也逐渐放大,朱梓开始嚎啕大哭。楚杰拍著朱梓的後背,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道朱梓需要发泄,而哭泣就是一种很好的途径。
渐渐的,哭声淡去,朱梓红著眼抬起头坚定地望进楚杰的眼里,抬起手决绝地擦掉眼泪。
楚杰知道,朱梓以後都不会再哭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承诺永远有效。
朱梓知道,楚杰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也知道自己是应该重新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一天里,朱梓放开了心结,难受的时候找楚杰说说话,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楚杰耐心地安慰他、逗他开心,见他发愣,就主动找他说话,让他没时间胡思乱想。
晚饭时,楚杰见朱梓左手使筷子极度不稳,扬言要喂他吃。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几天下来也习惯了。”朱梓用他那哆哆嗦嗦的手去夹花生米,“我这是在开发小脑。”
楚杰快速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朱梓碗里,笑著看他。
“你别不相信我。” 朱梓两根筷子一并拢,还真夹住了一颗花生米。他手腕一甩,花生米准确无误地掉进楚杰的碗里,“路放是左撇子,他吃饭用的就是左手。”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比杨过还厉害,你这个独臂大侠就算用左手,对著所有事儿也能做到游刃有余了。” 楚杰咀嚼著那颗花生米,“所以,晚上你自己洗头发吧。”
这朱梓哪肯啊,楚杰帮他洗头发的那套手法就像罂粟,让他戒不掉。不过楚杰也有软肋在他手里,朱梓笑眯眯地说:“那你可得好好享受这最後一餐了。”
楚杰以为朱梓因丧妻之痛变得心理变态,想要谋杀自己,顿时惊悚得瞠目结舌,战战兢兢地等著朱梓的下文。
朱梓砸吧砸吧嘴,“你要不帮我洗头发,从明天起我只做一份饭菜,要麽你自己做给自己吃,要麽你看著我吃。”
“啊!啊!啊!”楚杰抱头大叫,人世间最惨的不是吃不到,而是看得著闻得到,就是吃不得,还得舔著嘴唇看别人吃得津津有味。朱梓,你够狠!
“怎麽著?这样很公平吧?”
看见朱梓胜券在握的表情,楚杰服了软,笑容谄媚,“独臂大侠,洗头发这等小事那用得著你亲自动手,就让小的为您服务吧。”
朱梓挑了挑眉头,笑得人畜无害,“好啊,以後我每天都要洗头发。”
楚杰还能说什麽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这个吃白食的也该付出点儿劳动力去讨好他的房主了。

饭後洗碗,然後洗澡,接著看电视的看电视,上网的上网,日子还是这麽过。等到困了,两人刷个牙洗个脸,各回各房、各找各床。
楚杰躺在床上失眠了。明明是安静的房间,楚杰却觉得朱梓还趴在他耳边哭,那哭声中蕴含了太多感情,悲怆、哀痛、不舍、惧怕、愤怒,以及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素。那样的朱梓像个巨大的吸铁石,吸引著楚杰去探究他,逐渐不能自拔。
以前的生活让楚杰看尽了生死,他早已想通,可他想不通朱梓,想不通自己为什麽会跟著朱梓来他的家。虽然无家可归是事实,但他没有必要非得去一个不熟悉的人的家,也没有必要陪著他,对他那麽好。归根结底,是不是因为朱梓先主动示好,才让他被动地也去对朱梓好,最後化被动为主动,心甘情愿地去对他好?
楚杰头大了,他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忽然,门被人悄悄地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谁!”
“是我。”
楚杰打开床头灯,朱梓抱著一个枕头站在他床前,“我睡不著,你能让我跟你一起睡麽?”
楚杰点点头,主动掀开被子,腾出地方。
朱梓把枕头丢在床上,取下贴在胸口的相框放到床头柜上。那相框楚杰认识,是他昨晚看到的那个。
朱梓爬上床,缩进被子里,“以後我都能跟你一起睡麽?”
“当然可以。”
“楚杰,你真好。”
“小杰。”楚杰纠正他。
朱梓先是愣了几秒,後来才笑著握住楚杰的手说:“小杰,你真好。”



第六章


吃喝玩乐睡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距离打上石膏的已经有一个月了。医院打来电话,让朱梓和楚杰一起去医院复查一下,没什麽问题就可以拆除石膏了。
这下可把楚杰给乐坏了,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就笑得合不拢嘴,拉著朱梓换了衣服,一起往医院赶。
朱梓跟在拄著拐杖还走得飞快的楚杰身後,“这麽高兴?”
楚杰把朱梓拉紧电梯里,按下三楼按钮,“那是当然,再一只脚走下去,说不定等石膏去了,我就一只腿长一只腿短了。”
朱梓低头去看楚杰的脚,刚巧电梯门弹开,就见楚杰拐杖先出电梯,跟著朱梓就被楚杰拖向骨科。
骨科的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弯腰屈指敲了敲楚杰搭在椅面上的石膏,“你这画的都是啥呀。”又抬起腰身瞧著朱梓的右手,“哟,还是成双成对的。”
朱梓面上略带窘迫,在家里两人涂鸦惯了,谁都没在意石膏上画了什麽。今天经老医生这麽一提醒才朱梓发现石膏上真可谓五彩缤纷,猪头、猪鼻子、猪尾巴、时间、对话什麽都有,从远处看白白的石膏早就变成乌漆麻黑的一团。
楚杰无所谓,不在乎老医生的看法。这石膏打在他身上,他爱画什麽就画什麽,别人又管不著他。
老医生眯著眼还在研究石膏上的“大作”。楚杰等得不耐烦,用拐杖捣捣地面,“老大夫,您看我这腿怎麽样了,石膏能去了麽?”
“咦!大夫就大夫,还加什麽老字。”老医生分别观察了楚杰的左腿和朱梓的右手,又去角落里拿了写工具回来,“能去了,固定的还不错,都没变形,长得也很好。”
老医生举起小锤子、小凿子,还没落下,楚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左腿撤了回去,“大夫,这石膏您能帮我去完整点儿麽?我想带回去做个留念。”
“咦!这小夥子事真多。”老医生有些驼背,勾著腰走到朱梓跟前,“那从你先开始吧。”
小锤子、小凿子刚一举起,朱梓就被楚杰拉走,“大夫,他的也要保证完整。”
楚杰说完,心里就猜测著老医生一会儿准要说“咦!”
果不其然,老医生把工具往桌上一扔,再去角落里搬别的工具,边走边摇头,“咦!现在的年轻人骨折好了还要石膏做留念,什麽癖好!”
叮咛!当一阵捣鼓,桶状的石膏一分为二的从楚杰的腿上掉落,老医生几十年的手艺不是浪得虚名。
“厉害!”楚杰一手握一块石膏夸奖老医生。
老医生让朱梓坐下,拿起工具开始去朱梓的石膏,“要不是你那脚踝阻挡,我一准一道裂痕都没有就把石膏给取下来。”
“您看我朋友手上的石膏能无裂痕的取下麽?”
老医生左右看了看,“应该可以吧,不过要耗点时间。”
朱梓见楚杰如此想要这石膏,便对老医生说:“那就麻烦大夫了。”
楚杰眉开眼笑地靠在朱梓身边舒展筋骨,突然叫了声:“不好!”
“怎麽了?”朱梓言语之间充满担心。
“我尿急……”
朱梓无语,挥挥手让他去了。
老医生小心地去著石膏,嘴里念叨著:“别以为石膏去掉就说明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这两个月还是要小心的好。平时多喝骨头汤,吃什麽补什麽……”
朱梓耐心地听著,并且牢牢记下。

楚杰从骨科出来没有去卫生间,而是来到护士办公室,一眼就看到那个经常跟著医生一起查房的那位小护士。
“嗨。”楚杰主动跟人家打招呼。
小护士记忆力不错,还记得楚杰,放下手里的记事本笑呵呵地走过去,“来去石膏的?”
楚杰抬起腿给小护士看了看,像是证明已经痊愈了。
小护士瞅了几眼那活动自如的腿,替楚杰高兴,而後又叹了口气说:“你倒是幸运,可惜那车祸死了三个人,有两个还好,尸体被家人领了去,还有一具无人认领。”
“啊?那怎麽办?”
小护士来医院不过两年多光阴,最初面对尸体的恐惧感早就因为看多死人而麻痹了,可无人认领的尸体还是让她替尸体可怜一下,“尸体也不能总放在医院,警察查不到尸体的身份,便猜测他是个孤儿,於是就火化了。”
楚杰还想更进一步问後来呢,就见朱梓拿著个石膏走过来,“上完厕所也不知道回去,让我好找。”
楚杰尴尬地抓抓脑袋,“我这不是遇上熟人了麽。”
朱梓也认识那位小护士,三个人闲聊几句就散开了。

回到家,楚杰从厨房取出一把小刀,又从茶几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小锉子,然後抱著石膏开始磨边磨角。
朱梓坐在沙发另一头,看著白色粉末伴随著白色颗粒断断续续的从楚杰指间缝隙掉落,“你这是要干嘛?”
“这你都看不出来?磨东西呗。”楚杰磨圆滑了一个角就换另一个。
“那磨好後呢?”
“做摆设啊,你那头的床头柜放相片,我这头放石膏。”楚杰嘿嘿傻乐,把从自己腿上取下的石膏放在桌上,换了朱梓的那个开始磨,“你还别说,那老大夫真厉害,这麽大的石膏从你手上取下来除了顶上面几个大小不一的缺口,基本就是完好无损啊。”
“嗯,几十年功夫累积下来的。”朱梓望著忙得不亦乐乎的楚杰,“明天我想去上班了,你跟我一起吧,刚好我那儿缺一个助理。”
“好啊!那我就是副经理助理,这名号不错,工资也该不错吧。”忽然楚杰眼神一暗,“只是我没什麽文化,打字那些还是以前没事儿去网吧和人聊天练出来的,我怕我做不好拖你後腿,丢了你的脸。”
楚杰的脑袋垂得低低的,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挫了下石膏,却不见有白色微粒掉落。
朱梓见楚杰刚才还兴高采烈地跟自己讨工资,後一刻就因为怕给自己丢脸而沮丧起来。那可怜地模样,心忽然抽动了一下,只是很小的一下下,说不上来能给朱梓的心情带来多大的拨动,却让他不受控制地抬起了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停留在楚杰的脑袋,一下下地摸著他的头,像是安慰,也像是在给他打气。
朱梓觉得自己现在的动作显得暧昧,想把手收回之时目光又触及到楚杰小狗一样的眼神,於是,理所当然的,朱梓动摇了,“其实助理很好做的,你平时帮我打打文件,接电话,安排下行程,我要是出差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也可以不跟我一起。”
楚杰咬著唇想了很久才说:“那不跟小跟班的很像麽?”
“对!说好听的是助理,说直白了就是个跟班的,处理些日常杂事什麽的。”
“那行,这个我擅长。你要出差我一定跟你一起,嘿嘿,公费旅游多自在啊。”
於是,第二天楚杰就满怀著公费旅游的期望跟著朱梓去公司上班了。
星期一下午公司例行公会,楚杰坐在朱梓旁边装模作样地听各部门报告,心里早就翻了天。
天啊!天啊!朱梓说的公司原来这麽大一间房地产公司!楚杰一眼扫过各位的衣著,而後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自己,不由哀叹一声:差距啊……
散会後,楚杰跟随朱梓回了副经理办公室。
楚杰和朱梓的办公桌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的,此时,朱梓正坐在楚杰隔壁的办公桌前,边整理刚才一些部门交上来的材料边问:“刚才开会你叹什麽气?”
楚杰指了指自己的休闲服,又把手指移向朱梓,愁眉苦脸地说:“我怎麽觉得我和你们穿的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
“穿衣风格不同而已。开会又不是什麽重大场合,等需要穿西装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楚杰点头如捣蒜。穿西装让人有种被捆缚的感觉,很不自在,倒是休闲服穿起来舒服得让他现场劈叉都行。
楚杰举起一份报纸遮住脸,又让报纸慢慢下滑,两眼拼命地往上看。越过报纸的边缘偷窥到朱梓时楚杰停下手里的动作,啧啧两声。之前因为石膏的原因,朱梓穿的除了睡衣就是宽松的衣服,也看不出什麽来,而今天的这套西装真好看,不!是穿著这套西装的朱梓真好看。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微微露出的一截深蓝色的领带,衬得朱梓更加成熟,他正在看报告的那副模样让楚杰猛然想起一句话──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朱梓感受到来自隔壁的灼热目光,停笔优雅地对楚杰笑了一下。
楚杰立刻心虚地把报纸举起挡在两人中间,觉得自己这麽做好像在掩饰什麽,复又把报纸折好放下,而朱梓已经低头继续写东西不再看他了。
楚杰撇撇嘴,鄙视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小小失落感。

晚饭时,朱梓偶然间问楚杰对年底的化妆舞会有什麽看法。
楚杰嘴里叼片白菜迷茫地问:“什麽化妆舞会?”
“白天例会时提到的年会啊,大部分员工提议开场化妆舞会。”
例会上的楚杰走神都快要走到美国去了,他哪里知道大家都讨论了什麽,便选了个含糊的说法:“嗯,这个主要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吧,而且领导不能总以自己的意识为核心,也要听听民众的心声。”
朱梓轻声笑了几声,“给你这麽一说倒像是美国大选了。”
楚杰抓了抓头,咧咧嘴也笑了。
第二天朱梓告诉楚杰化妆舞会的事确定下来了,就在两个星期後的星期五。
“那不早了,我要好好准备下,你穿什麽?”
“不知道,没想过。”
楚杰一拍大腿,揽下这个活儿,“找一个人的是找,两个也是找,你的就包在我身上了。”
朱梓无所谓,见楚杰开心就随他去了。
楚杰乐颠颠地找了一个星期,还没等他敲定哪两套,朱梓反而先告诉他化妆舞会要推迟到年後举行了。
楚杰旁敲侧击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路放和何仲亭的事被何仲亭父母发现,现在正在家关禁闭呢。
客厅的电视大开,楚杰的腿跷在茶几上,上半身靠在沙发里,手里拿著个苹果,一边津津有味地啃著一边问厨房里洗碗的朱梓,“你说男人喜欢男人是个什麽滋味?”
“什麽?”厨房里水龙头发出的水声盖住了楚杰的声音,朱梓隐约听到什麽就关掉水龙头,随便擦擦手过来询问。
楚杰咽下嘴里的苹果重复了一遍。
“没喜欢过,不知道。大概跟一般男女之间的没什麽差别吧。”朱梓回答地很认真,然後回去接著洗碗,“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有什麽区别麽?唉……活人总比死人好吧,至少还能触摸得到。”
楚杰的嘴挨到苹果却未咬下去,盯著朱梓的背影一阵恍惚。喜欢男人是什麽感受他不知道,喜欢女人什麽感受他也不知道,但是喜欢朱梓的感受,他大概知道吧。
扭回身子,楚杰继续啃他未啃完的苹果,看他未看完的电视,心里迷糊著他对朱梓的喜欢,究竟是友情多一些,还是爱情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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