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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上)

出来得太过匆忙,头发都忘了吹干,被车里的冷气一吹,蔺扶苏才觉到头皮一阵阵发凉,只是已顾不上。车子驶得飞快,路旁的灯光在车窗上一掠而过,明明灭灭一如忐忑不安的心情。转头去看驾驶位上的石炎火,眉头拧成一团,显出罕见的惊惶失措,不由得让担忧又沉了几分。
车子驶上一条坡道,转瞬间到达半山处一栋大宅门前,疾驰中的轮胎骤然停下,响起一记刺耳的刹车声。
蔺扶苏下车站定,仰头打量矗立面前的铁制雕花大门,目光略过一旁刻着"连宅"的门牌,直射到灯火通明的宅子上去。
"秦飞扬被关在这儿?"半侧了身子,蔺扶苏看向从车里出来立在身边的石炎火。
面对蔺扶苏的疑问,石炎火为难的搓搓手,"我不敢肯定,跟着的小弟不敢太接近老爷子的车,远远地看见他们进来了就没再出去,应该就在这里吧,"思索一下,继而又道:"就算大哥不在,老爷子也一定在。"
"嗯"了一声,蔺扶苏不再迟疑,向前走去,却被石炎火一把拽住。
"大哥说让你按自己的心意办事,不用顾虑他。"
稍稍的怔仲一下,脚步停顿下来,蔺扶苏瞥了眼石炎火,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着抽出胳膊,几步迈前,按下门铃。

带路的管家似是得了嘱咐,对蔺扶苏很是尊重客气,一路领着穿堂过厅,径直到了书房,轻轻敲两下门后便恭立一旁,听见里面一声低沉的"进来",拉开门请蔺扶苏进去,随即合紧了房门。
宽大的书房布置得十分古雅,精致的红木家具古香古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映出幽幽微光,看得出,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书桌后一张紫檀雕成的高背椅上,连城正肃然端坐,见了蔺扶苏进来,放下手里的茶盅,冲对面指了指,"坐。"
蔺扶苏瞅了眼连城不见喜怒的面色,并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是硬木制成,光滑的扶手和椅面透出紫檀特有的细腻质感,摸上去便知木料及做工的考究,只是看上去名贵的东西享用起来却未必舒服,蔺扶苏坐惯沙发软椅,对于这种坐上去硬梆梆的滋味无论如何不能适应。
这把椅子的零头只怕就能置上一张上好的皮质座椅,不过舒适度却不及皮椅的十分之一。
蔺扶苏一边寻找舒适的坐姿,一边不无讥讽的想。
努力半天,终于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蔺扶苏放弃努力,坐直身体,看向连城。
看来自己真是没有享福的命,蔺扶苏自嘲的想。

"秦飞扬呢?"
似是没有想到蔺扶苏会这样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让连城怔然,极力掩饰的不悦忍不住流露出来,眉头立时一皱,却不好就此发作,只得按捺着怒气沉声问道:"扶苏,你实话和我说,你和飞扬在一起,究竟是自愿,还是......"
顾忌到蔺扶苏的颜面,连城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含糊着咽下了最后几个字,支吾尴尬的神色倒让蔺扶苏觉得一阵好笑,唇角似笑非笑的翘起,眼里讥讽之色更浓,视线扫到对面,让连城倏地一颤。
"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被男人强暴,还被迫做他的情人?"
低低的问句从那张好看的唇中吐出,宛似不经意的玩笑口吻,然而辛辣的内容却如蝎子尾上的毒刺,闪电般扎进连城五脏六腑,顿时难受得揪成一团。
"若真是这样,我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怎么还?"仿佛被触及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敏感开关,蔺扶苏突地警惕起来,半眯了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连城,"你不是最器重他的吗,舍得下手?"
蔺扶苏本就长得酷肖其母,此时凝望过来的样子更是象煞卢蔺幼薇年轻时的神态,连城看了便是一惊,舐犊之情翻江倒海涌上来,只恨不得倾尽所有换这儿子开心。
"飞扬再好毕竟不是我亲生,你才是我唯一骨血,只要你愿意,别说是他一条命,我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你的。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样做法理所当然,何况等你日后接了家业,就更留不得他,倒不如及早解决,免得和你争产,阻你前程。"
不想一句试探竟引出这番话来,蔺扶苏始料未及,待意识到连城是当真如此盘算,半晌做声不得,只觉背上阵阵发冷,想到秦飞扬十几年父子之情换来这么个下场,便不自禁地替他难过。
不想再去看连城冷酷的嘴脸,蔺扶苏垂下眼睑避开两人对视,"我没兴趣要他的命,你把活人给我就行。至于我与他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们自会解决,不劳别人费心。"
蔺扶苏到底年轻,纵是装成满不在乎,眼里无意泄出的担忧之色终是露了马脚,再加上这并非意料之外的回答,连城已知秦飞扬所说不假,仅剩的期望业已彻底落空。虽然极力回避,事到如今仍是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愿见的事实,想到一亲儿,一养子,任是再冷静无情,也不免心中一恸。

等了许久,不见连城答复,蔺扶苏耐不住抬眼去看,正对上沉黯深思的一双厉眼。
"只要你肯认祖归宗,保证和他一刀两断,我便留他一条命,再给他笔钱另立门户。你若不肯回来,我自然也不能强求,但秦飞扬是决不能留的。我和他已然反脸,留下他便是留个祸害,我不能放虎归山等着他来咬我一口。"
蔺扶苏脸色骤变,"这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更何况......他叫你干爹十数年。"
连城厉声回道:"叫我干爹的不止他一个,没了他,自然还有别人可用,好在我还不算太老,再花上十年栽培一个出来也来得及。"
不忍,也不敢去看蔺扶苏面色,连城端起茶盅遮断投递过来的愤怒视线,抿了几口,终是狠不下心,长叹一声,"扶苏,并非我心狠,若你是个女孩,我还有什么可操心,早欢天喜地为你们成婚,可如今......"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思索须臾,又道:"这样吧,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这三天里,我保证飞扬没事,至于三天后......,便看你答复如何了。"
话到此处,蔺扶苏已知求恳无望,冰冷的麻木感自心脏起始,一点点向四肢蔓去,盛暑天气,竟忍不住浑身打颤。
僵硬地站起来,蔺扶苏懒得再看生父一眼,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石炎火一路开车回来便想发问,看了看蔺扶苏神情,忍了又忍,到底压住满心焦虑,自动化成无声背景。这时车子停到楼下,跟在蔺扶苏身后默默上楼,送到家门口,才欲离开,转身间,却被叫住。
"阿火,你进来。"
第十六章
(下)

石炎火心中一动,点点头跟在身后进了客厅,落座好半天,才听蔺扶苏出声。
"秦飞扬平常来往的朋友里有没有能在连城跟前说得上话的,可以帮他求情?"
石炎火听这一问,立即明白事情并不顺利,脸更白了几分,绞尽脑汁去想,将数十个人名思来想去,却越想越是心凉,苦着脸答:"倒是有些人经常来往,不过都是些见高拜见低踩的势利眼,这时大哥有难,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没落井下石就算厚道,根本指望不上,就是有愿意帮忙的也不够份量,老爷子见都未必肯见。"
"能见到连城的呢,有没有和秦飞扬交情好些的?"
"能见着老爷子的不过就那么几个,多是他干儿子,平时和大哥称兄道弟,暗里恨不得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枪,这此大哥让老爷子关起来,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人人盯着大哥手上的这些地盘,只等老爷子处理了大哥,他们就好下手瓜分了。现在还没动作,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大哥出了什么错,万一老爷子教训一顿又放了回来,反而白白得罪。"想了想,石炎火面有难色的说,"铜锣湾的黄爷倒是和大哥不错,又是和老爷子同辈的,能说得上话,再加上标叔说情,至少保命不是问题,可要人去求情,总得告诉人家原委......"
说到后来,石炎火话音渐渐低下去,偷偷瞟蔺扶苏一眼,张了张嘴,没再讲下去,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蔺扶苏和秦飞扬这档子事是不好见光的,如何能说给人听,连城捂着都来不及,告诉一个外人,拿到他面前为两人求情,只怕秦飞扬死得更快。
蔺扶苏呆住,目光直直看向某处虚空,默不作声,静寂许久后喃喃低语,"他不会有事的,"似是安慰石炎火,又似说给自己听,重复数遍,忽地望向石炎火,"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
目光坚定中透出决绝,似是已下了某种决定。

石炎火告辞离去,蔺扶苏熄了灯,静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厅中,脑子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愿去想,没了另一个人的房间忽然清冷得可怕,睡眠都不得踏实。享受惯了秦飞扬的陪伴,陡然间打回原形,非但没有感到自由自在,反而再也无法忍受当初的孤寂。
天亮了,光线一点点射进来,蔺扶苏这才惊觉一夜未眠,定定神,收拾起满腹纷乱思绪,走向话机,拨出一通电话,"苏妈妈,我是扶苏,有件事需您帮忙。"
第十七章

蔺扶苏走后不久,连城接到卢蔺幼薇电话,告知不日返台的消息。
连城沉默不语。时间太过久远,往事已无回首余地,今生注定不能相濡以沫,便唯有相忘于江湖,回归各自天地。末了,只得一声"保重",此情终告结束。

连城深知迫得太紧没有好处,说了给蔺扶苏三日时间,便谨守承诺,三日中并无一通电话打扰,只等他自己想通。至于秦飞扬,虽未令他吃什么苦头,亦关得严严实实,且地点隐秘,除却孟标等有数几个亲信,外人一概莫能知晓,唯恐有人通风报信给蔺扶苏,坏了整盘谋划。
第三日,连城早早坐进书房等候,从上午直坐到下午,也未见蔺扶苏出现,渐渐便有些焦躁,想拨通电话给他,几次拿起又放下。等到傍晚,终于不耐起来,拄了拐杖来回踱步,下人们来请吃饭,也被他一脸阴沉轰出去。
直到八点钟,管家进来请示,"老爷,有一位苏静芊苏女士求见。"
连城正憋了满肚子闷气,这时迁怒出来,厉声喝骂,"你当我这里是市民接待处,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见我。"
管家这顿骂挨得冤枉,委委屈屈一缩脖子,想到客人身份,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这位苏女士自称是蔺先生养母,代表蔺先生前来回话。"
连城顿时驻足,一叠声唤,"快快请进来。"

不多时,一位老夫人跟在管家身后进来,六十余岁,着一身套裙,素雅端庄,眉目十分平常,但那一双目光极是柔和,令人一见便生好感。
连城自卢蔺幼薇处见到私家侦探提供的调查报告,得知蔺扶苏于孤儿院长大,但调查完成的很是仓促,于细枝末节处并不详尽,也未提及蔺扶苏曾被人收养,这时节突然冒出一位养母,连城疑虑重重外又不免惊慌。
"苏女士是扶苏养母?"
待客人坐下,连城立即发问。
苏静芊微微笑,"不,从法律上讲,我并未办理收养扶苏的手续,不过扶苏五岁之前由我亲自抚养,他将我看作母亲,一直唤我苏妈妈。"
见连城仍旧不解,又道,"我是育德孤儿院院长。"
连城这才恍悟,舒出一口长气。
"扶苏这些年应是吃了不少苦头,幸得苏院长照顾,连某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反观我这做父亲的,实是令人汗颜。"
苏静芊温言道,"连先生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段时日以来,还是首次有人如此体谅连城昔日处境,对苏静芊的宽厚善良,连城当即生出十二分尊敬感激。
"无论如何,究竟是我们做父母的未尽养育之责,对不起孩子,如今想要补偿也是晚了。"
苏静芊已听蔺扶苏详述其中情形,见连城提及,问道:"听闻连先生有意让扶苏认祖归宗?"
"是,我只得这一个儿子,极盼他承继家业。"
"只是,我听扶苏说,若遵照连先生安排行事,不论他归家与否,势必损及一位秦先生,这人和扶苏关系非浅,他不愿看到此等局面。"
听到外人触动心中疥痒,连城立时眼神一沉,但面前之人身份特殊,实在不敢怠慢,少不得辩白支吾过去,"这人无关紧要,根本毋需考虑。"
似没注意到连城急于否认的样子,苏静芊慢条斯理道,"扶苏离开孤儿院前,我照料他十余年,不知连先生有无兴趣听些扶苏幼时往事?"
苏静芊一下子将话题岔开去,连城微觉奇怪,只是这题目着实引人,不由得静候聆听。
"我与外子未能生育,又极喜爱孩子,便一同在孤儿院从事福利工作。那日,扶苏被他母亲交到我手上,小小的婴儿还不清楚情状,睁着大大的眼睛冲我笑,可爱得让人心都软掉,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亲力亲为照顾他,直到五岁。那时扶苏就已明白事理,乖巧懂事,又极聪明,没有人能不爱他。一对前来领养孩子的夫妇更是一眼相中,恳请我允许他们收养扶苏。
对孤儿院里的孩子来说,能够被人收养是他们至大的幸运,这对夫妇职业正当,经济也颇宽裕,因为健康原因一直未育,极想要个孩子使家庭圆满,这对扶苏来说再好不过。我考虑再三,为他们办理了收养手续。那天,扶苏知道自己将有父母,不知多么开心,欢欢喜喜跟他们走,我们也都为他高兴。其后一年间,社会调查员反馈消息回来,证实那对夫妇待扶苏极好,我终于放下心来,转而关注其他孩子。又过两年,在我已渐渐淡忘扶苏时,却又见到他出现在我办公室。"
听到这里,连城不禁动容,连声问,"怎么回事?"
"那对夫妇不能生育主要是为精神压力,在收养扶苏后夫妻心情愉快,竟然很快有孕,于翌年诞下亲儿,这样一来,扶苏在他们心中地位骤然下降,直至视若无物。扶苏竭尽所能取悦养父母,却徒劳无功,那对夫妇不欲让养子与亲儿争宠,终于在第三年将扶苏送回孤儿院。"
听闻儿子遭遇,连城心中一阵难受,面孔蒙上一层晦暗,颤声问道,"后来呢?"
这么多年,苏静芊首次与人说起此事,回忆起当日情形,仍耿耿于怀。
"收养手续解除,他们转身走掉,扶苏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上车离去,一言不发,沉静得过分,我害怕极了,抱住他安慰,‘我们扶苏聪明又可爱,他们不要是没福气,以后会有更好的家庭收养你。'当时扶苏并不哭泣吵闹,反倒转过头安慰我说,‘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只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宝宝,故此不再需要我'。他才那么小,却已深知人情冷暖,成熟得一点也不似八岁的孩子,我听了不知多难过。
后来几年中,扶苏渐渐长大,已无人愿意领养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只因不好培育感情,偶有一对夫妻并不介意,也被扶苏拒绝,他对我说,‘寄人篱下的滋味,尝过一次已嫌太多',我从此死心,不再为他寻找家庭,安心教养他,直至他搬进医学部宿舍。"
重温那段灰色的过往,绝非一种愉快的体验,从回忆返回现实,苏静芊眼圈已然发红。
"苏院长今夜来访怕不只是闲谈旧时琐事吧?"片刻的激动过后,连城回复惯常冷静,不显喜怒的眼中只剩下若有所思的光芒。
连城叱咤江湖数十载,自然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此时瞪眼看住苏静芊,语气中带出一抹看透对方伎俩的冷嘲,足以让常人心惊肉跳。
被识破意图,在凌厉目光下苏静芊并无一丝尴尬失措,坦坦然笑,"是的,一如连先生所料,我受扶苏之托来为秦先生求情。
连城冷哼一声,"那孩子以为讲这样一个故事就能让我改变主意?!"
"扶苏并无把握可以更改你的决定,"苏静芊摇头,"只是无法坐以待毙,唯有尽力一试。"
连城沉吟片刻,问:"扶苏在哪儿?我要和他谈谈。"
苏静芊苦笑,"他已不在此地。"
连城一愣,"什么?"
"今夜八时航班,扶苏已飞离香港。"
"去哪儿?"
"首站巴黎,与无国界医生组织汇合,之后,阿富汗、索马里......并无定所,凡有苦难处,皆有他们的身影。"
连城怔住,不知是急是气,面色渐趋青白。
"他这是做什么?拿性命威胁我?"
"不,他只是代你作出选择,"苏静芊淡淡否定,"扶苏希望他的离开能让事态回复原状,连先生与秦先生之间并无嫌隙,一如既往。如非他所愿,那么,香港便是他伤心之地,今生今世,已无必要再回这里。"
连城似被人当头打下一棍,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苏静芊轻轻叹息,"扶苏这孩子,从小就看遍人世炎凉,为了能保护自己,性子比谁都冷上几分。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心有多软多善良,任何人对他的好都记在心上。他临走前对我说,秦飞扬没有让他尝到第三次被抛弃的滋味,只这一点,已足够他用一切回报。上天喜欢恶作剧,但即便如此,亦不必颠倒角色,重演幼时一幕以作补偿。被人抛弃的经历他一人受过已经足够,无需让秦飞扬也来分担品尝。"

时过午夜,苏静芊已然离去,连城独自坐在黑夜里,一宿无眠,直到天色渐亮,将孟标叫进来指示,"放了秦飞扬。"

海边的这座仓库已废弃多时,这几天重又派上用场,秦飞扬被关在里面,躺在几只木箱拼成的床上,睡得正香,梦中隐约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似是外面铁锁被人拧动,一瞬间睡意全消,腾的翻身坐起。
门开了,孟标走进来,身后跟着石炎火,见他无恙,激动地大叫一声,"大哥。"
孟标上前拍拍他肩膀,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出来吧,没事了。"
"没事了?干爹不生气了?"
从见到石炎火出现起,秦飞扬就觉奇怪,这时更加疑惑,印象中的养父似乎从未这样好说话过,不由眯起眼睛盯住石炎火和孟标,只见两人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莫名的焦躁生出来,秦飞扬只觉一阵发慌,沉了脸瞪石炎火。
"大哥,"石炎火支支吾吾道,"那个......蔺医生......"
孟标看不过去,道明原委,末了,叹一口气,"飞扬,他已经走了。"

公寓,医院,宠物店,夜总会......平时去吃饭的餐厅,一处处搜过,没有,到处都没了那人的影子。
如脱缰野马般的跑车飞驰在路上,闯过一串红灯犹不自知,秦飞扬此时只想见到蔺扶苏,其他一切都已无力去想。

石炎火再找到秦飞扬时已是深夜,机场一旁的山腰上,车子停在路边,地上积了一堆烟蒂,秦飞扬倚在车子前方,失魂落魄地看着起起落落的航班,几天没刮的胡子青湛湛一片,衬着通红的双眼,怎么看怎么象一匹失了伴的孤狼。
"大哥,回去吧。"
香烟一明一灭,很快燃到尽头,秦飞扬吐出肺里淤积的浊气,碾熄最后一只烟蒂,冲石炎火笑,"他总会回来的,是不是?"
石炎火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大声答道,"是,蔺医生肯定会回来。"
夜风吹在两人身上,温柔舒爽,秦飞扬满意地点点头,一扫方才颓唐。
"回家去。"转身钻进车里,向机场方向望,"我就不信等不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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