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果真,这一亲,可不得了,虽然是如愿以偿得到了公仔,但也惹来不少的是非。
梓筠从没想到这活动会上了新闻,看着电视里她和至璧接吻,刻意放大的画面,真是呕到奶奶家里去了。
到目前为止,手机还没凉过!
令她生气的是至璧的电话没人打,碍于至璧讲三句就挂电话的个性,没有人想浪费电话费,他就像没发生这事一样,自由自在地窝在家,继续当他的宅男。
事实不如想像中的美好,总是差了一点。该说至璧运气太差,还是书衡运气太好,没想到日本也连线播放这个新闻,而且正是两人通电话的时候。
「今天玩得怎样?」
「很好啊,我还拿到免费的公仔勒。」
神采奕奕地眯上眼睛,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兴奋,活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到处炫耀。
「那你一定很开心。」敷衍地应和着,下一句才是重点。
「你那跟去的朋友呢,你们有发生好玩的事吗?」
想他三催四请,都不见得能约得动至璧,他竟然就这简单和其他人出去,想到这心里就有化不开的郁闷。
问着的同时,分心转上的新闻台,电视上热闹的气氛似乎是某种活动,甜美的连线记者,用发音别扭的国语,介绍活动的盛况。
这种新闻他是不看的,但是简单搭起台子上头的人,令他停下转台的手指,怔愣地瞪着。
紧黏的两个身躯,众目睽睽下亲密的接吻,这种新闻见怪不怪,但该死的是,上头的那位男主角不正就是跑出去的小乌龟。
握紧拳头沉着脸,至璧说的话完全没传进他的耳朵,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强烈的愤怒,咬牙切齿道。
「这几天你过得很快乐?」
「哪有,你不在我很无聊。」
闷哼一声,「无聊到和女人接吻,回去最好给我个解释。」上扬的尾音,没让至璧多做解释,就没了讯号。
瞪着话筒,传来嘟嘟的声音,莫名接到书衡怒火的至璧也火大了。
居然挂他电话!他生气想回拨好好骂回去,但一通来电打断了他的动作。
「死宅男,都是你害的!」
高亢的怒吼,至璧拉开话筒,「搞什么,连你都吃炸药。」
「炸药是没事,倒是憋了一肚子火,妈的,你一定没看新闻。我们那天的事,新闻全报出来了。」
「什么事?」
「吼--你关心一下国家大事,看一下新闻会死喔。那个活动真的害死我了,电话接不完就算了,连我老妈都特地从南部上来问候我。」
恍然大悟,「你是说,赠送公仔的活动,新闻有报......」
说到最后,至璧近乎是用吼的,怔愣着挂上手机,想起大变态落下的狠话,难怪他会这么生气。
莫大的震惊冲击着他,连忙转到新闻台,这一看他差点晕倒,电视上的人不正就是他。铁铮铮的事实,他想赖也赖不掉。
现在只能保佑大变态回来时,心情好一点,他受的罪可能就少一点......
书衡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也是三天后的事了。
这三天以来,没有通任何电话,连个留言也没有,至璧紧张的快掉下眼泪了。每天躲在房里,祈祷着不要看到某人回到家的臭脸。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尤其在书衡开门的刹那间,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回来了。」他巴过去陪笑着。
「......」
冷睨了他一眼,书衡放下公事包,瘫在沙发椅上,去除连日赶工的疲累。
整张脸阴郁不已,瞪着缩着脚躲在角落的至璧。
良久,「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
扁了扁嘴,凑了过去:「我想要那对公仔啊。」
「活动办法又一定要情侣对吻,所以......」心虚地低下头,偷觑了书衡的脸色。
面无表情,非常平静。至璧根本读不出他的心情。
「你不要生气。」忧心忡忡地巴过去。
书衡冷冷的抿着唇,眼神没有在至璧脸上停留,恰巧撇到电视机上摆的公仔。
两小无猜的亲吻,看起来真是天生一对,可爱的不得了。
缓缓走了过去:「你就是为了这个。」
肯定句。至璧头愧疚地低下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放重的语气,至璧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倒吸一口凉气,眯起眼睛。
他果然臆测中了,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以小乌龟难以开窍的迟钝脑袋,能察觉他的怒火,但一定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当他看到那画面时,他有多失望。
他可以忍受至璧因动漫而忽略他,那是尊重他的兴趣。但是他从没想过,为了区区的公仔和别人接吻,他没办法把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下来,书衡总觉得在小乌龟身上放再多的感情,他大概都不会发现,难以形容的无力感叫他受不了。
而这问题,考倒了至璧。他迟疑的开口:「把你当作好朋友啊。」
「好朋友会做爱?」
「要不然你是希望我把你当作......」字眼难堪的让他低下头,但看到书衡窜起希望的目光,他放了胆子。
「把你当作床伴。」
血压顿时飙高,脑充血的叫他头有些发晕。
书衡揉着太阳穴,靠着电视,发出深且长的呼吸声......
待平缓的张开后,正对着不解的圆眼,肚子里的火,整把烧了起来。
拿起令他碍眼的那对公仔,丢给了至璧。
「出去。」冷冷的。
还以为耳朵有问题,至璧不相信的掏掏耳朵。
「啊?」
「我叫你出去,别再让我说一次!」
坚决的表情和口气,让至璧差点哭了出来,他走到书衡面前,委屈地替自己求情,可惜书衡不领情,把头撇到一边。
「你的行李,我会请人送回去。」
由如晴天霹雳,至璧虚脱地坐在地上,呆滞地望着走进房间的背影和手上的公仔,难过地掉下眼泪来。
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的止了声,心酸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草草收了几样东西。
背着简单的行李,依依不舍地看了房子一眼,最后定在关上的房门。
期盼着里头有人叫住他,半晌,他失望地颓然低下头,缓缓地离开,这进驻半年的小窝......
「庄至璧,你也差不多一点。」纯淳敲着,房间的门板吼着。
无视于老妹的叫骂,他堕落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蓬乱的头发,和宽松的衣服,以及戴上尘灰的眼镜,至璧颓废的就像街上的游民。
他绝对生病了。
最爱的动漫再也引起不了他的兴趣,晚上也睡不好,也没有食欲,满脑子都是书衡生气的怒容。
每每回想起,眼泪就像雨水,唏哩哗啦地不停地往下掉。
而且从那天搬回来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症状越来越严重,两个眼睛肿的跟核桃没两样。
「庄至璧、庄至璧......」纯淳不厌其烦地叫着。
十分钟过去了,她才放弃的收下手,瞪着门板半晌,嘀嘀咕咕地坐回客厅。
平常哥哥行为就异于常人,但最近,实在不对劲到极点。
回来的那天,脸色超级难看,还以为在抗议她赶他出去,但接连几天下来,怪异的举止,中邪的念头还曾经在她的脑海浮起。
尤其是昨天,她居然看到哥哥窝在他的地盘,拿着漫画发呆,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就像是、就像是......失恋了!
这念头吓出她一身冷汗,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一番。
老哥怎么可能会恋爱,应该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忍受他的个性。
正想着,房门突然打开来,至璧恍惚地走了出来,漠视纯淳的存在,迳自地绕过她,开了冰箱,灌着柳丁汁,喝完了,关上冰箱,又准备缩回房间。
机械式的动作,纯淳忍不住拉住他。
「你还好吧!」
空洞的眼神望了她一下,至璧用力地甩开手。
怔愣一下,她连忙又抓了回来:「你最近在搞什么鬼,整个人失神失神的。」
「失神失神......?」喃喃重覆她的话。
「在公司宿舍出了什么事吗?」这是纯淳唯一能猜到的徵结点。
「公司?宿舍?」
「对啊,你不要吓我啊,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爸妈交代。」当初上来台北时,老妈就耳提面命一定要照顾哥哥。
蓦然,至璧的眼泪,像似触动了开关,又啪喳啪喳地往下掉,他无助地望着纯淳。
「老妹,我好像做错事情了......」可是又不知道错在哪。
「呃,你、你你别哭啊!」纯淳慌得拿卫生纸。
她从没看过哥哥流下半滴眼泪,虽然哥哥从小,被爸妈宝贝的捧在手心疼,但脾气可比任何人都还要倔强。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想哭,可是眼泪一直掉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惹他生气了,又不晓得怎么办。」
牛头不对马嘴,纯淳越听越糊涂,完全摸不着边。抓着至璧坐上椅子,拍拍他的背,顺着他的气。
心里尴尬又着急,别说她没看过哥哥哭,就连要怎么安慰个大男人,她也不会啊。
「我现在好惨,睡不着又吃不下,眼睛又好痛。」哭诉着。
纯淳手足无措,只能不断地递卫生纸,屋漏偏逢连夜雨,电话偏偏又在这时候又响了,她一会儿忙着送上卫生纸,还要分神地接电话。
心不在焉的问:「喂,请问要找谁?」
「庄至璧。」
哥哥的名字?撇了一眼哭到红鼻,鼻涕眼泪交错的脸,迟疑了一会儿。
「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怎么了吗?」
「他......」纯淳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哥哥在哭的实情,随便塘塞个理由:
「他身体不舒服。」
「生病了?」对方语气明显带着急躁。
纯淳怪异的皱起眉,怀疑地瞪着话筒:「你等等。」
「哥,你的电话。」
「谁、谁啊。」
纯淳摇了摇头,丢给了他。
「喂......」浓浓的哭腔,好不可怜。
「你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乍听这声音,连日来的心酸全发泄出来,眼袋红肿不堪,液体不断流下来。
不管对方问了什么,脱口就是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哽咽地说。
「我不会再做那种事情,我可以回去吗?」
对方沉默了,压抑的哭声,忍不住因而释放出来。他不懂,书衡从来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且他都道歉了......
许久,终于传来一声叹息,「小乌龟,别哭了。」
熟悉的昵称,至璧抽抽鼻涕,「原、原谅我、我了吗?」
手背粗鲁地擦掉眼泪,期盼着。
可是......
「不。」一个单音,鼻头又开始泛酸,接下来的话,更令至璧揪紧了心脏,难过得彷佛快要死掉。
「我打来是要请你接个案子。」
「......」
至璧心死,书衡果然不要他了,之前他都不会发工作给他的。但是,如果他接下来,说不定还能看到他,至少跟他有点接触,想到这,不禁打起精神来。
咬了咬牙,收起泪水:「是类似上次的那种企划吗?」
「嗯,时间上不急,不过分量很多,我会把原稿传真过去。」
「我不用去拿吗?」难道他连看他一面都不想,眼眶微微泛红。
「你不是......」书衡说到一半,顿了顿,改了口气:「不用了。」
握紧了话筒,沉默好一会儿,「那我可、可以拜、拜托你、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的东西能在你家、你家放、放久一点吗?」
如果送回来了,似乎所有的联系都断了......
书衡沉默了好一会儿,应允了至璧,草草的交代这次企划内容的需求就收线了。急迫的样子,似乎不想说得太久。
嘟嘟嘟的讯号,至璧不舍地挂上电话,无助地垂下双肩。
没用了,不管他做什么事,书衡都不会原谅他的。自暴自弃地想着。
「老哥,是谁打来的?」
侧过头看着老妹,发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纯淳的双臂:「他不会原谅我了,怎么办?你知道怎样办吗?」
激动的神情,纯淳也慌了,慌得动手往至璧的头狠狠揍一拳,怒骂。
「你发什么疯。」至璧揉着发晕得额边,脑袋清醒多了,纯淳这才接着问。
「你惹谁生气了,反应这么大。」
「我朋友......」
「只是朋友?」纯淳不以为然的冷哼,「只是朋友的话,你就不会这么夸张。」
梓筠姐对哥哥,不晓得发过多少次脾气,也没见任性的老哥有一丁点的愧疚感,要她相信,不可能!
「哥,你该不会爱上人家了,自己没发现。」语不惊人死不休!至璧瞠大了眼。
「怎么可能!」他、他是男的。
「怎么不可能,前几天我就想问,你的样子超像失恋。」
「失、失恋,我?」
「不要怀疑,就是你。」
「你自己想想,你为了『她』连最爱的动漫都看不下去,至今为止,连爸妈都没有这能耐,还有你从来不失眠的,怎会半夜会爬起来发呆。」
「你怎知道我失眠。」
「还敢说,半夜不睡觉,居然窝在椅子上发呆,我晚上想喝个水,差点没被你吓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尴尬的红了双颊,仍不确定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用再想了,眼泪鼻涕擦一擦,想办法去挽回比较重要。」彷佛解决了一个大事,纯淳吁了口气,伸了伸懒腰,进厨房解渴,好像出事的是她。
留下恍神的至璧,大眼因连日来的洗礼,失去了光辉,食欲不振让他脸色显得苍白,杂乱的头发就像稻草,就这样,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真如妹妹所说的,爱上那个大变态了?
脑海突然浮起了梓筠,似乎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难道这事真的只有自己没发现。可是他又不是同性恋,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没对哪个男人动心过。
他承认没有大变态陪在他旁边,会睡不着、也吃不下,也承认脑袋里,因为担心大变态对他发脾气,装不下其他东西,还有......
太多的事情,他不得不认清事实,他真的很在乎大变态......
不过,他已经不会原谅他了......
刺耳的哔声突兀响起,他愣的往来源看去,原来是传真机启动中,不断传送着日文原稿。整理着一张张出来的稿纸,他振作的敲了自己的头。
就像老妹说的,哭再多也没用。
如果他翻得好,说不定大变态就会原谅他了,到时候一定要跟他说出他的心意,就算被拒绝也无所谓,他不想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眨了眨哭干的红眼睛,拿着这叠文件,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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